如果·爱


研究会结束的时候,雨已经下起来了。虽然不算大,只是将塔矢アキラ的外衣打湿了一半,但有股说不出的凉意却穿透了衣料的阻隔,深深沁入肌体。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塔矢アキラ微微打了个冷战,心里有些后悔没有接受高永夏用车子载他回公寓的邀请。住所离韩国棋院不过两条街远,没有麻烦别人的必要;然而他确是低估了天气的作用,毕竟,九月的雨已经不再含有温润怡人的滋味,而是宛若预言一般夹带着遥远北方的气息。

尽管不是在日本,秋天却仍是一样地来到了。

将外衣挂起,塔矢アキラ站在起居室中央长长地舒了口气。头发还湿着,刘海半贴在额头上,雨水带来的寒气固执地缠绕着不肯散去。于是他甩掉身上的衬衫领带西裤,走进浴室将喷头打开。水略微有点发烫,浇在塔矢アキラ微凉的身上的一瞬,附着在表层的潮湿冷气被热水忽而聚集在一起,直直送入骨髓。他猛地瑟缩了一下。淋浴的水自头顶上直落,沿着脖颈和背脊冲刷而过,一点点地赶走内里的余寒,身体随之习惯了水的温度,渐渐由紧绷到舒展开来。塔矢アキラ转过身,视线在愈渐升起的水雾里茫然地穿梭而过,落在对面的镜上。水气将镜面遮蔽住了,一个苍白的影子模模糊糊地呈现其中。塔矢アキラ的手无意识地伸出去,在蒙着一层细密雾气的光滑玻璃上涂抹开一片明净的空间。随着自己的影象变得清晰起来,一股莫名深重的寂寞感突如其来地从塔矢アキラ心中飞掠而过。冷意再次袭来,仿佛一阵不可抗拒的寒流。塔矢アキラ颤抖着收回自己的手抱住了身体,全身在淋浴的水流中战栗不已。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在这时……?

他竭力刹住回忆的脚步,强迫自己将注意转向别处,一如两年前那数个无法入眠的晚上一般。已经两年没有过这样强烈的感觉,塔矢アキラ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可是为什么呢?难道还是由于天气的缘故吗?

很久以后温暖才再度回到身上,那股自心底弥漫开来的几乎带着痛感的孤独也渐渐地淡化为遥远的回声。塔矢アキラ擦干头发披上浴衣,到卧室去找替换的衣服。衣柜上层挂着熨烫得笔挺的西装,下层整齐地叠放着衬衫和便装。塔矢アキラ取出常穿的那件深蓝色室内和服,展开来才要换上,却在目光不经意的一扫之间停滞了所有动作。

片刻以后他放下手中的和服,转而回到衣柜之前,一件件地拨弄过上层悬挂着的西装。当他的手指触到角落里最后的一件时,塔矢アキラ停住了,抓住衣架的钩,将它从悬杆上取了下来。

西装是浅紫色的,与其他的几件不同,略微地有一点起皱。塔矢アキラ记得自己是穿着这一件下完自己在国内的最后一场重要比赛以后,没有送去洗便直接收进行李箱里带来韩国,此后也不曾再穿过这一件。然而只是看着它,塔矢アキラ便有种必须紧紧抓住什么地方才能保持站立的晕眩感,许多纷乱却又熟悉的情绪不听使唤地浮现出来,搅动着上涨。塔矢アキラ摇了摇头,深深地吸了口气将它们压下去,然后再重重地吐出来。

许是真的受到了天气的影响吧。今晚雨怕是要一直下下去了,不知道日本那边是怎样的。

这样想着,塔矢アキラ将手里的西装挂回到原处,并用手抻了抻起皱的袖口和下摆,试图将那些皱摺拉平。无意间他的指尖探入了右面的口袋,触到了那里某样不属于衣服本身的东西。塔矢アキラ略略皱了皱眉头,将它掏出来藉着窗外有些晦暗的光线看去,暗绿色的双眼就在这一刻无声地张大了。

四分之一张用来记录棋谱的纸折成四折塞在塔矢アキラ的西装口袋里,边缘在匆促和大意中撕得参差不齐。一面是十九路棋盘纵横交错的格子,另一面用铅笔重重地写着两行潦草的字。


“愛してる”

—進藤ヒカ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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