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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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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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进藤ヒカル说,塔矢,我们只是对手。
那么,塔矢アキラ一定会笑着说,尽管追上来吧。


实际上,塔矢アキラ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曾认为自己在进藤ヒカル眼里,不过仅是个值得挑战的对手而已。棋盘前的进藤ヒカル是特别的,塔矢アキラ总是出于本能地在他身上给予特别的关注。然而除去下棋和争吵之外,他们似乎从未有过其他的交集,况且在塔矢アキラ为数不多的可以称作朋友的熟人当中,再没有任何一个会以这种方式和他相处。完全没有经验,却又习惯性地漠视——塔矢アキラ承认造成日后尴尬局面的责任有一半正是起源于自身。因为直到那一天为止,他始终都不曾用心探究过进藤ヒカル的存在对自己的意义,也不曾了解自己在进藤ヒカル世界中的定位。

那一天——进藤ヒカル也许不知道,当“朋友”这个字眼从他口中说出时,塔矢アキラ其实是很惊讶的。当然仅仅是“惊讶”远远不能涵概塔矢アキラ当时的心情,它只是一切的开端,是构建起“塔矢アキラ”这一普遍存在的外壳之上细小得未曾被发觉的第一道裂痕。至于这之后接踵而来的,塔矢アキラ总是在努力地将它从脑海中抹去。那是一场梦,一场完全没有头绪的混乱的梦,一场不可理解的癫狂荒唐的梦。如果可以,塔矢アキラ宁愿它从未发生过。

是的,那件事是塔矢アキラ道路上的中继站。在那一天,属于既定世界的塔矢アキラ分崩离析,是他和进藤ヒカル一起瓦解了自身习以为常的存在,代之陌生世界中的陌生自己。这种改变说不上好坏,恐怕是多数人一生中都要经历上或多或少几次的那种吧。然而问题在于它的突兀和未知,仿佛断崖一般毫无预警地结束了塔矢アキラ之前的旅途,却又不知将他引向何处。由于未知,所以恐惧,所以茫然。塔矢アキラ并非没有应付的能力,而是在此之前,不得不首先习惯这个已经不认识的自己。

——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印象中一切正是从那里开始,也几乎就在那里宣告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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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宇宙缩减到唯一的一个人,把唯一的一个人扩张到上帝,这才是爱。


实际上,进藤ヒカル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曾了解到运气一向都很好的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悄悄地将自身裹进了不幸的茧。假使他从起初便了解这一切,恐怕会在那茧尚未成型之际便动手将其扯破。遗憾的是,老天并不总是对他眷顾,它将一切条件连同一个结果一股脑地塞给了他,惟独没有给他那个至关重要的起因。所以在发现自己邂逅了怎样一出爱情的时候,进藤ヒカル只觉得眼前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昏暗。被人们放在歌里梦里故事里传诵了千年的幸福,好象混沌夜雾里的星星一般向他挥动着诱惑的手,然而却又没有任何希望靠近到他身边,反倒让他在纠结错乱的认识与情欲中挣扎了许久。

自己为什么竟会产生这样的思恋,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把他的一举一动烙印在眼底,铭刻在心底的呢?从朦胧靡乱的梦中惊醒,浑身沾满着汗水和高潮味道的夜里,以及没有被十九路棋盘占据脑海时的白天,进藤ヒカル也曾惶恐不安地质问过自己,也曾刻意地去压抑时时涌上心头的挂念,并且对这样的自己感到万分厌恶。然而一切都已经为时过晚,经历过试图抹杀这份感情的失败的尝试以后,进藤ヒカル终于放弃了执著选择接受自身的改变。

世上的爱原本有那么多种,然而不幸的是,进藤ヒカル对塔矢アキラ的爱,偏偏是年少时节最为真挚和炽烈,既圣洁又狂热的爱情。

进藤ヒカル不承认自己是同性恋。与其这样说,倒不如是“自己爱上的人偏偏是同性”要来得恰当。况且对于那种“同性的情人中精神的满足与肉体的欲望之间后者较占支配”的说法,进藤ヒカル总是感到有些无所适从。爱欲的渴望固然是存在的,然而在清醒的时候,进藤ヒカル决不允许自己对塔矢アキラ存在任何越轨的想法。

——他是朝阳,是晨露,如此耀眼,如此洁净。偷偷地凝视着塔矢アキラ象牙般白皙的面庞,进藤ヒカル在心里由衷地赞叹。事实上这是令他确信自己爱着塔矢アキラ,而不仅仅是源于少年过于冲动的情欲的根基。因为爱,所以进藤ヒカル永远不会向塔矢アキラ伸出伤害的手。

情人若神祗。梦里渴求,天光下崇拜。
即使这是禁忌,但塔矢アキラ,如果是你的话,我愿意这样爱你,只有你。

大概就是由于一直都在这样地爱着,才会使进藤ヒカル失去了所抱持的一切。就在那一天。虽然进藤ヒカル本身并不感到后悔,然而一切毕竟因此步向了不可逆转的航道。梦境已经打破,命运正刹不住地向预定的终轨驶去,只是此时的进藤ヒカル已经失却了坦然,开始承受不应有的,至少是不应如此剧烈的疼痛。

——终究还是因为得到了不该得到的东西啊。进藤ヒカル坐在自己与藤崎あかり的订婚宴上,静静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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