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阳
人类,永远都幻想着主宰世界,征服自然。然而,自然之神只是将宁静的琴音微微地拨乱,便将所谓神的子民们从桀骜的迷梦中蓦然地惊醒。原来这片土地上最渺小而软弱的,才是人类自己。
曙阳 第三章
夜色渐渐消褪。漫天的繁星一颗一颗地黯淡了银色的光芒,太阳依然在地平线的另一侧展转徘徊,但天空却已然隐隐透出清晨的亮色。白日游人如织的海滩,此刻一片清寂的宁谧。退去的海水尚未完全回涨,大片大片的沙滩仍袒露在半明半晦的苍穹之下。海平面上悚峙着一片青黝黝的山岛;沙滩上不远处,一座白色的灯塔静静地挺立,阳光下鲜明的轮廓被略显混沌的黎明之彩涂抹成水墨画一样模糊而柔和的线条。涛声遥遥地传来,同样朦胧而飘渺,仿佛是一曲催人入梦的缓歌;而略带几分寒意的海风也轻悄悄地加入了那茫远飘忽的海潮合唱,一起将安适甜美的睡意吹向岸上,引诱着聆听它的人忘记一切,走进那深邃而虚无的幻之世界。
破晓前的乌来来,清风,柔潮,渐渐由浓而淡的晦暗朝雾,是别具一番风情的梦之乡。世人大多钟爱其日出时的瑰丽,烈日下的旖旎以及黄昏日落的壮美,却很少有人尝试着品味它夜间的情致,也很少有人抵抗得住梦的诱惑,在这样舒柔阴晦的气息中享受清醒的滋味。
除非,有人能够在清醒中拥有梦境,抑或是因为清醒中的一切已经超越了梦境的美妙,也超越了梦境的残酷。
二零零四年十二月二十六日清晨,班达亚齐市,乌来来海滩。
进藤光微微侧过头,看了看倚在自己肩上早已沉沉睡去的同伴,伸手将两人身上合披的那件外套拉得更紧一点,并略略地调整了坐姿,让两人互相依偎得更加舒适一些。所有的动作都轻柔得难以想象,一如他对身旁甜甜入梦的少年那悄无声息的爱恋,如此地小心翼翼,生怕惊扰到心上人沉沉的美梦。但塔矢亮似乎睡得不很安实,进藤光的肩膀才轻轻一动,他就在他怀中嘤咛了一声,身子也跟着蠕动了一下。只是,也许是因为疲劳过度的缘故,绿发少年并没有醒;被夜风吹得凉丝丝的头发在身边人的肩窝里蹭了蹭,仿佛贪恋那里的温度一样蜷缩着身体向进藤光更紧密地靠了过去,随后,便再度安安静静地睡酣了。
隔着薄薄的衬衫,进藤光的肌肤可以感觉到暖暖呼吸的撩拨。鼻端满是柔软秀发的芳香,他的脸颊贴在塔矢亮的额顶,无法看见被自己搂在臂弯里的人的睡容,但他可以想象得出那是一幅如何可爱的景象。他认真要强的亮惟有在睡着时才会褪去所有的防备,露出小孩子一样天真温柔的表情,那样的单纯而甜美,足可以让窥见的人过目不忘。进藤光见过不止一两次了,而每一次为他留下的都是既快乐又痛苦的回忆。一方面,那澎湃的幸福感会让他情不自禁地向天祈祷,恳请天上的神恩准他永远守着这个睡颜。然而另一方面,亮睡着的样子太撩人,呈现在他眼前的每分每秒都是在引诱他犯罪。是那份沉重深刻的爱让他产生了犯罪的念头,但也是由爱掌控的理智一直以来压抑着他蠢蠢欲动的双手,让他浸在矛盾的海中整夜浮浮沉沉,以至于将自己的睡眠忘记了,就这样凝视着所爱的人直到他苏醒。
所以此时的进藤光仍是醒着,在一切都昏昏欲睡的凌晨时分,在笼罩着朦胧睡意的海滩上,大张着酸涩的双眼——是否甘心都一样,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很累,只是无法入睡,也舍不得入睡。
几个小时之前,他们仍在北拿绒繁华的夜市留连忘返,一直玩到凌晨四点左右夜市散场,才坐着林新扬的车回到住处。跟着两人各自加了件长袖外衣,在挎包里塞了条准备铺在沙滩上坐的浴巾、一小瓶棕榈酒和几袋糖果,便来到了乌来来等候天亮。即便是热带地区,海滩上的夜晚也比预想中要凉上几分,并排坐着的两个人开始还间隔几寸,不久以后便不由自主地彼此靠近。也许是甘醇的棕榈酒的作用,当进藤光敞开了披在身上的那件运动装上衣,示意亮靠进他怀里时,亮竟没有拒绝。于是,肩靠着肩,腿挨着腿,一侧的身体紧贴在一起,进藤光的右臂结实地揽着塔矢亮,一件棕黄色的外衣同时披在两人的身上,就这样宛如恋人一般地偎着取暖,两个人好一阵都没有说过话。亮的体温和棕榈酒的热力在进藤光的血管中燃起了一把激腾的火,和暗暗爱着的人如此靠近,他根本无法逃避心中压抑已久的冲动,告白的话语几次冲到了嘴边,然后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最后,在他意识到自己的忍耐已到底线时,那一侧肩膀感受到的压力却逐渐沉重了起来——神在冥冥中伸了一把手,比他还要疲惫的亮,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睡去了。
对此,进藤光只有苦笑。如释重负的同时,也无法抹杀心底失落的怅然。抬起头,黑沉沉的天色下晨星的微茫仍在若有若无地朝他一闪一闪,那仿佛夏日萤火一般的点点光晕看来如此切近,而待他抬起环膝的左手时,却发现它们实际上同自己相距着亿万光年。收回空空的手,放低刺痛的视线,眼界蓦地被一片昏暗所占据,他一时竟记不起自己身处何地,只觉四周那岛屿、建筑、灯塔、苍穹的影子如同一团空茫沉寂的大气一般,将他紧紧地包裹在其中。霎时间,任凭棕榈酒的烧灼也无法淡化心中骤然泛起的冷,和凄然的落寞。
[我就像是一颗不会发光的星球,终日里,透过浑浊的大气仰望着宇宙。]
靠着塔矢亮的头顶,他静静地合上双眼。
[而你,亮,你就是我头上方触目可见,却又遥不可及的星辰。]
遥远的波浪摇摆出眩惑的音符,仿佛星星的声音在他心中回荡着悠长的召唤。他的意识仿佛在慢慢脱离身体,散入大气,与吟唱着催眠曲的浪涛一同飘摇荡漾。
[你不属于我,即便也不曾属于任何人。而我原本也以为自己只要站在原地,远远地守望着你的美丽就够了。]
咸味的风一阵阵地吹来,掀弄着他的额发和衣角。他的眼睛看不见睡梦中爱人的容颜,但他的身体却包容着温暖而真实的触感,就连灵魂的深处,也仿佛沾染上了那舒心的、动人的香味。
[可是不管世代几经交替,时境如何变迁,人类贪婪的欲望永远都像这黑色的大气层一般,只要存在,便无法摆脱。]
岛屿,灯塔,摇曳的树影,迷茫的星光,过去的幻象,梦中的渴望,一切的一切,都在黑暗中旋转起来。乌来来虚幻的魔咒,指引着沉溺在绝望之爱的深海中的人于清醒中梦游的魔咒,已然悄无声息地奏效。
[所以,决定命运的神祗,还有我最心爱的亮,请你们,原谅我。]
[请宽恕这个痴沉的人类,和他为爱所犯下的罪。]
无声的忏悔过后,进藤光缓缓地垂下了头,静静地吻上了半掩在柔长发丝下挚爱的唇瓣。
浪涛声从遥远的彼方慢慢地朝海岸靠近,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天色渐渐从沉沉的黑,弱化到厚重的深灰,混沌而模糊的中灰,再到和着晨雾的浅灰。最后,当浅灰的粒子也轻悄悄地褪去,抹出有几分陈旧的苍白时,天就要破晓了。
塔矢亮自始至终都没有醒来,进藤光从头到尾都未曾入睡。
嘴唇相触的那一刻,进藤光深深地领略到了那种充满罪恶感的至高无上的幸福。创世之神究竟是于何心态才赐予了人类这样的一份礼物?明明是第一次,却不必学习,无需传授,仿佛那样刻骨铭心的触感原是一段沉睡的记忆,已经在他的血液中封存了千年,在触发的瞬间即将接踵而至的一切变成了本能。温存地贴附,轻柔地展开,仿佛蝴蝶伸出了蜜管,一点一点,细致入微地描摹着花瓣美好的形状,之后仿佛水到渠成一般地挑拨着蓓蕾的缝隙,试探着,也是邀请着幼嫩的花苞为他开启那从未被品尝过的禁地,憧憬着其中甘美的蜜汁和清新而生涩的蕊。那一刻他忘记了呼吸,忘记了自己在挣扎后立下的誓言,忘记了一切,如同久旱的土地渴求着甘霖一样渴求着爱的满足,哪怕只是片刻,哪怕只是梦境。
但他错了。被劳累和后劲很足的棕榈酒困在轻浅却顽固的梦中的人是亮,不是他。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无端地接受这个吻,亮自然很不舒服;于是,花蕾对入侵者挑拨的回应并不是含着羞怯轻缓地舒展,而是发出了一声怨怼的呻吟,本能地挣动着逃避,从而将进藤光从清醒的梦境中再次唤醒,也骤然熄灭了他身上那份燃烧的热情。
离开亮的唇,进藤光感到全身都在簌簌地抖动。察觉到刚刚被他侵犯过的人仍在毫无知觉地沉睡,他一度因狂喜而空白的思绪忽而变作一团混乱纠缠的水草。是庆幸还是失望,是兴奋还是恐惧,是欣喜还是懊悔,他完全理不清其中的头绪。同一个晚上竟然两次踏进这样的陷阱,他费尽力气才抑制住喉咙口的那声自嘲的冷笑。合上眼睛再睁开,进藤光长叹了一声,而后决然地将两人肩上的衣服甩到一边,谨慎地起身半抱着塔矢亮让他轻轻在身下的浴巾上躺倒,将那件衣服盖在他身上,随后踉跄着站起,一把抓过酒瓶,猛灌了几口下去。酒液烧灼着流下他的喉咙,给他的全身带来了热力。用手背拭去了从嘴角溢出的液体,他丢开瓶子,迈着沉重的双脚朝前走了几步之后站住,背对身后兀自安睡的人,呆呆地伫立;他的目光穿透苍灰的晨雾一直投望向苍茫的远方,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根僵硬的石柱。
天亮以后,塔矢亮最终醒来时,望见的就是这幅景象。太阳已经升起了,澄净的天空仍和过去的一天一样只有几丝纤云点缀着清纯的蔚蓝,涨潮的海水冲刷着沙滩,水面上一片粼光四射,白色的灯塔在曙光中仿佛通体都在闪耀似的,翠绿的椰树在晨风中中婀娜地摇摆。美丽的沙滩和美丽的清晨,不远处进藤光的背影笼罩在柔和的辉光中一动不动,似是看得呆了一般冻结在了沙地上。
“……我睡着了吗?”
听到他的声音,进藤光倏地转过了身,见到塔矢亮慢慢地坐了起来,正惺忪地揉着双眼。
“嗯。”回到他身边,金色刘海的少年一脸平静的笑容。“你没看见刚刚的日出,真的很漂亮。”
“那你为什么不叫我?”说话的人姣好的眉毛皱了皱,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再次揉了揉眼睛。
他真的是累坏了。进藤光不必靠得很近就能看见他眼底那密集的血丝。干笑了两声,他一摊手。
“睡得像死猪一样,我怎么可能叫得醒你?”
“你才睡得像死猪一样!”把手里进藤光的那件外衣狠狠地丢给他,塔矢亮开始收拾铺在地上的浴巾,散落的糖果和丢在一旁已经半空的酒瓶。“真是的。现在几点了?我们该回去了吧?”
“差五分八点,还早呢,不忙。”进藤光帮他拉开挎包的拉链,看着他把东西一样样地塞进去。
“照片呢?拿来给我看看。”利落地打点好一切以后,绿发少年朝同伴一伸手,后者一脸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日出的照片!你相机不是在那里吗?”回头指了指身旁地上的可立拍,塔矢亮一挑眉毛。“别告诉我你没拍。”
“我……那个……”进藤光挠着后脑,愁眉苦脸地耸了耸肩。“忘了……”
“我,那个,忘了。”塔矢亮重复着他的话,轻轻叹了口气。“就知道不能指望你,偷拍的时候倒是挺用心的,一到正经事就想不起来。”
与往日一样的神情气质,一样的有些孩子气的埋怨,他果然什么也不知道。既然这样,他还能够做什么?只有尽力地把前夜发生的一切都当成一场梦,尽力地去遗忘。
就这样,返回原地吧。
但就在这时,就在进藤光张了张嘴,才想要和平日一样说些什么来反驳的时候,一个奇怪的响声突如其来地闯入了他的耳鼓。
那是他有生以来从未听到过的声音。如此低缓,如此沉闷凝重,如此遥远而又如此切近;刹那间他只觉得自己的每一根神经都在随着这声音的频率颤抖不已,随之而来从脚底径直蔓延到头顶的是彻骨的寒意,一股不祥的感觉自心灵深处油然而生。
很久以后,当那一切都已成为记忆中的片段,进藤光每每提到那时他所听到的声音,都只能用一种方式来诠释——那就像是来自地狱的召唤。而在当时,他唯一的感受仅是恐惧。
恐惧,地球上一切有知觉的生物在明显地捕捉到那预示着危险即将降临的蛛丝马迹时,共同的反应。那种感觉正仿佛自万米高空坠落而尚未触地;就是那样无路可逃,无处藏身,甚至是在死亡的阴影愈来愈接近之时却连眼睛也无法合上的绝望。想想看,那时的神,也许就在云端之上嘲笑着人类那些无谓的勇敢。此时此刻的他们,根本无暇聚集起自己的勇气,惟剩下恐惧的本能。
而回到云层之下,命运的齿轮正在飞速运转,片刻也不曾凝滞。
几乎就在进藤光的耳朵捕捉到这异样可怖的声音的同时,他脚下的大地已然开始剧烈地抖动,仿佛是岛屿的根基正在被某种巨大的力量生生地扭断,又仿佛是千万吨火药在地层之下一同引爆。平坦的沙滩竟颤动得让人难以立足,进藤光一下子便被甩倒在地。勉强支撑起身子,他的眼角瞥见海滩上的椰树正在像喝醉酒的人一样摇摇晃晃,不远处建筑物雪白的墙壁上如同闪电划过夜空般现出了一道道深色的裂纹。空气中充斥着嘎嘎的断裂声,甚至是房屋轰然坍塌的巨响,与大地的鸣动夹杂在一起冲击着耳膜,震荡着神经。
他禁不住跪倒在地,双手掩紧了耳朵。
地面强烈的摇撼持续了几分钟,但感觉上却仿佛是过了很久才慢慢地恢复了稳定。高挑的椰树依然在微微地前后摇摆着,嘈杂刺耳的崩裂声余音未绝,又渐渐地搀杂进了人的语声。是否通晓他们的语言已经不再重要,此时此刻,任谁都能听懂那些张皇的话语中所饱含的惊恐。
进藤光放开自己的耳朵,木然地瞪大着双眼,看向和他一样半跪在沙地上惊魂未定的塔矢亮。
“……怎么回事?是地震吗?”
翡翠色的明眸朝他望了一眼,薄薄的嘴唇微微张开,似是想要回答他,但却在将视线投向他身后时猛然吸住了,仿佛一瞬间被什么侵吞了语言。大张着惊惧的眼睛,塔矢亮脸色煞白,颤抖着抬手指向进藤光背后的大海。
“进藤……刚刚……涨潮了对不对?”
进藤光不解地回头看去,一瞥之下,顿时倒抽了口冷气。
在他身后,原本已然涨起的海水正在迅速回退,光秃秃的沙滩一片接一片地现出,向远处延伸开去。
天啊……这难道是……
“进藤,我们必须赶快离开这里。”
恢复了冷静的声音略带着沙哑飘到耳畔。进藤光转回头看到塔矢亮紧蹙着眉毛,神情凝重地盯着逐渐落下的水面,顿时意识到他也在想着同一件事。
已经不需要回答了。下一秒,两人同时跳起身,丢下了随身的一切,用各自最快的速度,朝着来时的方向奔去。
求求你,千万不要,千万不要是……
心脏犹如打鼓一样在胸腔中敲动,进藤光拼命地迈动着双腿,时而斜过头去望一眼身后。
生在一个自古多地震的岛国上的人,有谁不知道靠海的场所发生地震的后果?不,这一次的震源或许都不在陆地上,而是来自大海的深处。虽然并不一定每次地震都会引发同样的结果,但已经涨潮的海水再次退下,这……
根本就是噩运降临的宣言。
天啊,天啊,求求你,求求你……
无助的祈愿,在片刻以后破空而来的隆隆巨响中证实为徒然。两人拼尽全力的奔跑,已经让他们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内回到了朋友居住的市镇;然而远比他们的脚步快得多的,才是身后那搅动着白色烟雾,翻滚着发出声声咆哮的……
匆促间转过头去,覆盖着汗水的身体仿佛霎那间急冻至冰点。进藤光的呼吸凝滞在了喉咙口,心跳也仿佛在那一刻骤然刹住。比方才强烈十倍的恐惧和绝望的魔爪,已经将他紧紧抓牢。
透过因汗水而模糊的双眼,进藤光望见了令他自己穷尽一生也无法将其从噩梦中抹去的景象。
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后方,铺天盖地一般席卷而来的,是翻滚着灰白色浓沫,疯狂地吞噬着一切的黑色魔鬼。
依然蔚蓝的天空,依然灿烂的阳光,而美丽的晴空之下,耸立着一道足足十米高的浪墙。
人类,永远都幻想着主宰世界,征服自然,幻想着自己才是天地之主。然而,自然之神默默地一笑,轻轻地引动着手指,将宁静的琴音微微拨乱,所谓神的子民才从狂傲的梦中蓦然惊醒:原来这片土地上最渺小而软弱的,才是人类自己。
二零零四年十二月二十六日早七点五十九分,苏门答腊岛北部发生里氏八点九级强震,震中位于印度洋海床下四十公里处,造成当地断电,建筑物严重受损,数百人受伤。而大约十分钟过后,真正惨烈的灾难才正式拉开了序幕。那即是将班达亚齐化作人间地狱,同时波及到斯里兰卡、印度和泰国的印度洋大海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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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有关乌来来海滩的描写:灯塔属实,其余皆为杜撰。
有关震级:里氏八点九级是美国最初测定的结果,其后有所更改,而各地勘测的结果也不尽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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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第四章